高朗忍住身體眩暈的感覺, 用力踢開游戲艙蓋，一把扯掉身上那些累贅的接頭。不等移動平臺過來接他, 他直接跳到隔壁趙東升的游戲艙蓋上，用力將鋼門扯開, 將他撈出來。

趙東升喘著大氣，“朗哥，我不行了, 全身都沒力氣。”

高朗環視周圍昏暗的燈光, 往日游戲艙門上的各種運行指示燈都滅了，全部統一調整到待機的狀態，“外面肯定出事了，為了避免艙內的人醒來到處跑麻煩, 所以它們在營養液裏加了能麻痹人感官的藥。”

他用力甩頭, 使用無法排除身體上沈重的感覺，顧不得隱藏了，道, “破軍，出來。”

破軍沖出他的後頸, “高朗，你要做什麽？”

“你幫我加快身體血液循環，把毒素排出來。”

系統在緊急情況下，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對人體施加影響。高朗很少使用這個功能，破軍也不廢話，直接行動起來, 開始對他的身體進行調整。

高朗深吸一口氣，他知道使用破軍只是輔助手段，要徹底清醒並且恢覆力量，還是要依靠白小添。他找到白小添的游戲艙，把門拉開，用力將裏面已經陷入深度昏睡的她拉了出來。趙東升踉蹌著拎了幾件袍子來，兩人換上後，高朗道，“我去前面看看怎麽回事，你抱著小白跟上來。”

“好。”趙東升將白小添甩到背上，努力追上他的腳步。

庫裏不知道為何，連巡游的機器人都沒有出現，往常開著的通道也關閉了。高朗不能等死，三兩腳踹開了鋼門，通過通道，走向生活區。生活區內的機器人全部集中在食堂門口，排列得整整齊齊，完全陷入了待機狀態，即使高朗從它們面前走過，也毫無反應。

趙東升將白小添放在地上，用力掐著她的人中，搖晃她，叫她的名字。好幾分鐘後，白小添才弱弱地睜開了眼睛，看見兩個焦急的男影，毫不猶豫從系統裏摸出一堆的水果。司農也跑出來，開始給她調整身體。

高朗抓了幾個水果啃起來，半晌才開始感覺到身體停滯了麻痹的感覺。

“我天，這真是要死人了！”趙東升半躺在地上，“終於活過來了，那個游戲艙太TM危險了，打死我也不要進去了。”

“事發突然，應該是這個基地被攻擊了。”

白小添慢慢睜開眼睛，“我們得離開這兒。”

“你們在這裏等我，我出去看看情況。東升，照顧好小白，如果感覺不對勁的話，從那邊的門出去，往東走，東方沒有建築工事，不會被攻擊。”

“朗哥小心。”

高朗從上一次出去的門鉆出去，一路上動作飛快，因為少了巡游機器人的幹涉，他可以肆意。和庫裏的情況一樣，周圍的全部廠房都已經停止了工作，所有的機器設備處於停工狀態。機甲們以怪異的姿勢停在流水線上，不少機械手還拎著扳手等工具準備卸貨。他從廠房的氣窗竄上屋頂，站直身體向那個鋼鐵都市看過去，十幾個飛行器在半天上和兩頭半人半馬的怪獸糾纏著。

獸和飛行器的速度太快，距離太遠，他只看得見眼花繚亂的各種線條。不斷有飛行器墜落，勝負明顯。兩頭怪獸並不滿足於擊落了飛行器，直接向都市沖過去，如離弦的利箭一般，沖撞。

整個大地都在震顫，野獸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，空氣被撕出蛛網一般的裂痕。

好強的力量——

怪獸翻滾著被彈開，上面跳下兩個黑點一般的人類，幾個跟鬥後，接回怪獸，盤旋兩圈，飛走了。

“高朗，面對這樣的強敵，我覺得你們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，可以全力開火了。”破軍瞇眼看著半天。

“正有此意。”

高朗回到生活區的時候，一路上的燈光逐漸亮起來，一臺臺巡游機器人開始工作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。這只是表面而已，他知道，一切都不一樣了。生活區的大門開啟，通向庫的全部通道門被打開，巡游機器人按照編號陣列在通道口，大門外已經有搬運車抵達。

趙東升和白小添坐在食堂角落裏，高朗找過去，立刻有一臺巡游機器人跟過來。

“三位玩家，蜂巢需要立刻進行整修，請速速回到自己的艙內，關閉艙門。”巡游機器人禮貌道。

高朗伸手，直接掐斷機器人的頸項，機器人歪著頭，卡著聲音，兩三個電路短路後，徹底停止了工作。

“朗哥，怎麽樣？”白小添關切。

“有兩頭超強的半人半馬怪獸過來了，上面還帶著人，攻擊那邊的城。很強——”高朗道，“那個級別的強者，目前我們使用的機甲都沒辦法抵禦。所有的飛行器也沒辦法抗衡，為了自保，啟用了某種護罩一樣的東西。我估計，這就是整個基地大停電的原因——”

“那麽強？”

“超強。”高朗想了一下，“那兩個人類的身體承受能力應該是我和差不多。”

趙東升一邊吃著水果，一邊陷入了沈思。

“別想了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，那個城裏肯定會來找我們。”

三人坐了一會兒後，便見那些守在通道口的巡游機器人動起來，上半身臂展開，形成一個個平板托舉著。片刻後，通道內的移動平臺過來，伸出一個個小巧的機械手臂，將一個個密封得很好的袋子放在平板上。巡游機器人立刻舉著平板向外滑行，抵達生活區大門，將這些包裹放在搬運車上。

高朗眼珠隨著巡游機器人移動，“你們猜，那裏面裝的是什麽？”

白小添想到了，但是不敢回答，嘴唇抖著。

趙東升臉色也很難看，“你是說，屍體？”

“百分百是。”

時間慢慢過去，這生活區內的各種設施逐漸恢覆，燈光變亮，溫度變得舒適起來。可是沒人說話，他們就這樣看著那個仿佛流水線一樣的搬運過程，源源不斷無數的包裹被搬出去。無聲、快速而高效，這個靜默的世界裏，上演了一場沒有鮮血的屠殺。

趙東升實在無法忍耐，雙手緊握，用力捶打在桌面上，“朗哥，我忍不下去了，我要弄死那些機器人。”

“不用忍。”高朗閉眼，“有的是機會。”

“我也不想回那個黑箱子了，好可怕。”白小添眼圈紅了，司農飄在她耳邊，輕輕地觸著她的耳廓，似乎在安慰。

生活區的大門外傳來一陣鋼鐵的撞擊聲，巡游機器人仿佛得到指令一般，整齊地停下來，暫停了手上的工作。

“來了——”高朗道。

他的話音落後，幾個系統自發自動返回了紋身。

整齊而沈重的腳步聲，三個高且黑色的影子，慢慢從門外進來。沒有任何遲疑，進門後，直接向三人所在的位置走來。

這是三個近兩米高的機械人，通體純黑色，身軀結構高挺，外負重甲。臉上的輪廓一模一樣，五官近乎於人類，眼睛珠子還是轉動。

整個場面的氣氛冷凝而壓迫，趙東升肌肉繃緊，準備動手。

“東升，別緊張。”高朗瞇眼，“它們來，不是壞事。”

果然，機器人停在三人桌前，領頭的一個仔細辨認三人後，眼珠子裏似乎有一些圖像變化，找到三人的資料後，念出三人的編號，道，“主腦要見你們，請跟我走。”

高朗起身，“主腦在哪裏？”

“在高坎城裏。”

“高坎城？”趙東升也起身，“就是掛在山壁上那個城市？”

機器人沒有半分停留，“是的。”

“去做什麽？”高朗微笑，“因為我們是這一次事故的唯三生還者？”

“並不是。”機器人依然沒有任何情緒起伏，道，“這一次能源調用，因為時間緊張，瞬間電流沖擊較大，造成了3512個工蜂的突然死亡事故。主腦為此進行了檢討，並且加強了安全機制，保證不會再發生同類事故。它想要見你們，是因為你們克服了藥物麻痹，那是為謹防意外發生時候工蜂騷動而準備的。主腦認為你們的身體完成了一定的進化，需要確認——”

趙東升和高朗交換一個眼神，什麽主腦，這麽好說話？

嚴幼林和李辰東回到兵營的時候，迎接他們的是熱情的歡呼和神兵們的歡鬧，顯然黑山已經向所有人轉達了咼皇和她的支配者對抗機器的英姿。流雲落地，黑山和白龍一起走上來，她跳下馬背，看白龍滿身傷痕，“你也到了？怎麽受傷了？鮫人和那些神兵不好帶？造反了？”

“趕路太著急了。它們現在都很聽話。”

她點頭走向屋內，“不聽話告訴我，我幫你收拾它們。”

她現在心裏壓著兩團火，一團是白川那個老頭子捏著她的基因炸彈，一團是坐標時時刻刻提醒她要完成任務。這倆都太煩人了，令她有什麽都不管，直接將白川拎出來人道毀滅的沖動。為了轉移這種沖動，不得不用嚴厲的態度對待那些神兵，畢竟皮糟肉厚，經得起折磨。

“我會的。”白龍也不客氣地回答。

回來的路上，嚴幼林把自己視界內的地圖調出來給李辰東看，兩人研究了一會兒後，將地圖展示的地形地貌全部弄清楚，又把試探出來的被發現的距離，飛行器出行的規律，防護罩的強度等等研究了一遍。此刻，李辰東和黑白兩個少校聚在一起，對著沙盤開始推演。

嚴幼林聽了一會兒，無非就是李辰東需要兩人提供一些輔助的機械設備，可惜這裏能提供的只有最原始的鋼鐵原材料以及最簡單的機械制品。

“你們也防備得太過了。”李辰東頭痛，這裏的神兵和支配者是有數的，雖然單兵作戰能力很強，但是對方在人數上占據優勢，而且有強大的後勤保障，如果給時間讓它們發展起來，這個防線肯定要破掉，“AI不是萬能的。”

“它們的洗腦能力一流，防不慎防。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故，攜帶和掌控一些先進武器的士兵，被它們迷惑而放棄了自己的職責，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損失。”黑山堅持，“這是底線，不能放棄。”

“這一塊，可以嘗試讓鮫人彌補。”白龍揉揉眉頭，“最好趕緊給她建造棲息用的水池，適應這裏的水文環境後，她能夠幫助我們遠距離偵查。”

幾人商量得起勁，白川過來，道，“咼皇，麻煩你跟我來一下。”

嚴幼林也聽得煩躁了，起身走過去。白川領著她穿堂而過，一路上遭遇不少領著神兵巡邏的支配者，他們對她很好奇，眼睛裏帶著親切和崇拜。神兵們也在她經過的時候，用爪子或者舌頭舔她的膝蓋。她不想這一路耽擱，略散發了一點不高興的意思，神兵們立刻很乖順地走開了，她看見它們這樣的表現，又高興了。

白川領著他下了城防的墻，順著高大的臺階慢慢下，下到後方的一片小鎮，這裏有幾家為士兵服務的小店，更多的還是兵營。因為他們一行人來得倉促，特地騰了一溜兒十間房出來，此刻，躺在房子小院中央的，正是長空的殘屍。

“你發現了什麽嗎？”嚴幼林看著幾個穿白色衣服的助手在工作臺上忙碌，長空的一些皮毛、肌肉和骨骼被分離出來。

“有中毒的跡象。”白川拿起一本簡單的報告，“這是一種新型的毒素，從來沒有見過。”

“有什麽奇怪的嗎？只要是生物，都會有中毒的可能——”

白川搖頭，“在制造神兵最初，所有的基因都經受過毒物的考驗，一些普通的毒藥或者精神毒素根本沒有辦法對神兵造成傷害。反而是神兵自身體|液，是帶毒的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那些AI找到了克制神兵的方法？”

白川點頭，“我擔心是這樣的，想要找你核實。”

“怎麽做？”嚴幼林當然看不懂他文件上寫了些什麽，但她的嗅覺很靈敏，伸手端起一個放了一小片皮膚的盤子聞了聞。英招的皮肉帶了一點兒腥味，但其中有一股甜甜的植物芳香，這香味初聞不覺得有什麽，但片刻後她便覺得有點暈了，忙丟開盤子。

“看來對你也有效。”白川忙將盤子端開，“你們出去偵查沒多久後，圍在長空身邊的神兵就陸續出現頭暈和惡心的癥狀。這才反映過來有可能是毒，把它們遣散去清洗，將屍體搬下來慢慢研究，可惜人手缺乏。這裏沒有我們所需要的高端人才，所以我分了一點樣品讓神鷹送去我們的首府北州了，希望他們那邊能夠盡快找到辦法。”

嚴幼林控制血流速度，加快排毒，一會兒人清醒了。

“恢覆了？”白川看看手表上的時間，“兩分鐘。你剛才吸那一口，影響你兩分鐘。”

“所以AI那邊也許不是出了強力的武器，而是研制出這樣針對神兵的超強毒素。”

“是的。切斷長空頸項的兵器很普通，並沒什麽特別。”

她走到長空頸項的橫斷面，看著那個傷口，上半部分光滑，中間有一個缺口，下半部又是光滑。她的眼睛幾乎能回放長空的頭被斬擊下來的整個畫面，定是一柄大劍直接砍入它的身體，被骨頭卡住後，再一次猛力下壓才切下來。但只是如此，那個機甲的力氣也足夠可怕，操縱這個機甲的人也足夠冷靜。

她又轉到長空的側背處，那裏是它的翅膀，翅根處被強力拉扯，皮肉撕裂，露出裏面的血肉和白骨。她點點頭，是了，用毒藥麻痹長空的身體，一機甲從背後控制它的翅膀使它停留在地面沒辦法逃跑，另一個機甲從側面進攻砍殺它的頭顱。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突擊，根本不是什麽意外或者偶然。

“我們的人到的時候，AI也正在收集長空的身體資料，那些傷口——”

“這個傷口，是純靠力量撕扯出來的。”嚴幼林平淡道，“沒有依靠任何武器，就靠手。”

“這就有點誇張了。在以往的經驗裏，因為操縱機甲進行戰鬥的是人類，又因為人類並沒有自覺在進行真實的戰爭，所以大部分是用一種閑散的態度來玩。他們迂於人類的思維，即使使用機甲也沒辦法擺脫，總是給自己設定一個力量和速度的上限，導致那些機甲沒辦法發揮出最大的力量和速度，這讓我們的神兵占了單兵優勢。大概，一萬個機甲裏，才會有一個能夠突破極限，成為那些鐵疙瘩裏的精英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那些普通的機甲，沒辦法制造出這樣的傷口來？”

白川肯定道，“對，除非操作機甲的人腦波的活躍程度超越常人。當然，也不能絕對排除——”

嚴幼林點點頭，臉上沒什麽表情，又轉頭去看白衣助手搬出各種瓶瓶罐罐提取長空血肉裏的毒素。

“我提取了一點毒素出來，你拿去，有空的時候試試看身體能不能適應。如果能，請給我們你現在的血，用以制造血清——”白川摸出一個透明的小管子裝起來的液體。

她伸手接了，把玩了一會兒，道，“白川，你信任我？”

白川抹一把臉，“現在這個狀況，我除了信任你，還能做什麽？我們是綁在一個彈頭上的兩個人，要麽一起活著，要麽一起去死。我知道，你想活。”

嚴幼林收了小管子，“你真是悲哀。”

走出小院子，嚴幼林在小街道上晃晃悠悠轉了一會兒，這個鎮子太小了，沒什麽值得看的風景，原路返回。待要上城墻的臺階的時候，看見幾個支配者駕駛著大鏟車在挖坑，鮫人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不滿意地皺眉。

她探頭看了一下，鮫人手裏捏著一張手繪的圖紙，上面是一個大池塘和池塘附屬的設施。

嚴幼林沖她招招手，“鮫人，在修你的房子？”

鮫人擡頭看是她，點頭，“這裏的水太少了，全身不舒服，這些人動作慢死了。”

研究所裏雖然不自由，但是各種設施設備很先進，生活舒適，外面雖然自由，但條件艱苦，真是不能兩全。她又看了一會兒，顯然這裏的種種都不太滿足鮫人的需求，她情緒很暴躁，空氣裏充滿了煩躁的波動，靠近她的支配者臉都白了。她有些好奇，想要看這裏的人怎麽處理暴躁中的神兵，卻見高墻上跳下來白龍，白龍立刻站在鮫人身側，似乎對她說著什麽。鮫人的情緒很激動，白龍一把抱住她，將她拖去了街邊的一棟小房子裏。

嚴幼林評估著白龍的力量，根據她那一日和鮫人對戰的時候測試出來的力量看，白龍的肉體能力比其它支配者都強，比鮫人也強，但還是比不上李辰東和高朗。

想通了這一點，嚴幼林嘴角勾起笑，一步一步上臺階，李辰東站在上面等她。她慢慢走上去，看著前方綿延的山脈和山谷。

李辰東看著她，“幼林，你現在心情很好？”

“看得出來？”她繼續笑著。

“當然，前幾天你整個人都很煩躁，但現在——”全身的躁郁之氣一掃而空，整個人都清爽了。

“我有一種預感，高朗、瓜貨和小白，肯定是在對面。”嚴幼林堅定道，這句話說完，她的鎖骨處一點點溫熱，顯然坐標對她說的話產生的反應。她又是冷冷一笑，這個瓜系統，天天裝神弄鬼，弄虛作假，什麽都不說裝神秘，到底是在幹什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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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劇場：

天機：被懷疑了，怎麽辦？

坐標：涼拌，就算被懷疑了，他們能做什麽？乖乖按照老子寫的劇本走！

破軍：總感覺後面的發展會不好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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